罗生门（五）|酒茨|
做社畜真是太苦，填个坑只能找大假时间…………
罗生门 （五）
妖怪和人
青紫的火焰划破黑暗，在异界内熊熊烧起，高热的气息撼动空间，空气嘶鸣，连在异界飘荡的骸骨也吞噬成了灰烬。
阴阳缝隙内瘴气弥漫，时空混沌，同时能存在多重交错横贯的空间，但此处的结界却十分强悍，在烈焰的冲击下仍然未露出破绽，想必是集一族之力，经年累月而成。
酒吞童子一挥手掌，数条白蛇钻入地下，眨眼间不见了踪影。
他饶有兴趣地看向立于烈焰中的白色背影——白色的大妖怪一股劲地向前冲，蛮横的力量顺着地府烈焰横扫黑暗里的虫群，原本重重黑暗之处成为冲天烈焰。
白色的大妖转过头，金色的眼眸浸满战意，直勾勾地看向酒吞童子。
茨木童子肆无忌惮地释放力量，毫不掩饰对强者的挑衅，以及与之一战的渴望。
——他还太年轻了。酒吞想，高热令他舔了舔嘴唇，他已经几百年未见过这般赤裸，却又纯粹的挑衅了。
酒吞迎上茨木的目光，他也打量着年轻的大妖，青紫色的烈焰缠绕着茨木覆盖着黑甲的右手，黑色在白色大妖怪的皮肤上蔓延，那是被寄生的迹象——他拥有强大的力量，这股力量同时也在吞噬茨木。
“为什么来京都？”酒吞童子走向火焰，问道。
“我欠某个阴阳师一份人情。”茨木童子直言，“他说此处藏着个强大的怪物，委托我来一探究竟。”
“某个阴阳师让你来除妖？”酒吞不禁笑道。
“有何不可？”茨木心思单纯，一时半会儿也听不出酒吞话里的揶揄，只是直觉对方在寻他开心，便挑衅地瞪了回去。
“为什么想化身成女子？”酒吞也不在意，继续问道。
“当然要打探消息。”茨木冷声道。
“也是某个阴阳师的建议？”
“……”
“与其说是年轻，不如说还像个幼崽似的。”酒吞叹道。
“你才奇怪呢。”茨木皱眉道，“说话弯弯绕绕的，好似那些人类。而且还扮成一副僧人模样，那些和尚整天嚷着降妖除魔，烦得要命。”
“不是说了，等此处平息，我自然可以慢慢告诉你。”酒吞忍住笑意，故作认真地回答道。
火焰顺着虫群烧向更深的黑暗，却忽然止于某个边界处，冲天烈焰不断撞向看不见的边界，撕裂声不绝于耳，结界正缓慢被剥离。
“啧……”茨木右臂微颤，金色的双目染上一丝红光——白色大妖耳边涌起杀戮之声，他还能更强，只要再融合鬼手之力，打破这结界不过时间问题。
正在这时，茨木忽然心中一凛，须臾间鬼手之力被卸了大半，赤红从金瞳中消散，他本能一挣，发现右手竟是动弹不得。
“冷静点。”大妖的声音像极了茨木在山间游荡时忽然袭来的大雪，风霜凌厉，割得皮肤生疼，却是令他通体畅快，不至被噬了心智。
茨木喘着气，勉强收住了鬼手的力量，酒吞不知何时稳稳地抓着他的手腕。如同他们在花街偶遇时那般。
只是这次鬼手的力量几乎完全放出，可怖的火焰仍然缠绕在鬼手上，酒吞的表情仍然很轻松，仿佛压制住强大的鬼手不过轻而易举，茨木此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妖怪。
”你……”茨木阴晴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大妖。他的心脏打鼓般地狂跳了起来。
——是惧怕，他第一次感受到鬼手的惧意。这时刻妄图吞没他意志的恶鬼之手，竟然也有惧怕的时候。
“要打破此处的结界，只需破坏阵眼，若强行破阵，更易迷失在阴阳缝隙里。”酒吞童子的声音显得很温柔，他见茨木的双瞳恢复了澄清，且右臂处蔓延向身体黑色褪去一些，才放开白发大妖。
“黑暗里的家伙逃走了。”茨木定了定心神，忽然说道。
“你见过？”
“几天前在罗生门附近。”茨木冷笑，“可惜它逃得太快，这些阴阳师搞出来的结界实在卑鄙，否则我早就把它烧成灰了。”
“在阴阳缝隙内的结界只有特殊时机才会在人间出现，不过它跑不出这里。”酒吞晃了晃腰间的酒壶，一条白蛇忽然窜进了酒壶内，酒吞笑道：“走吧，找到你要的猎物了。”
“你果然很奇怪。”茨木认真地看着红发大妖，再次说道。
酒吞不答，他笑了几声，兀自伸手拍了拍茨木的后背。
——厚重的白色毛发比想象中柔软，酒吞童子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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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呜——”清月捂住头疼欲裂的额头，在微弱的火光中醒了过来。
“你醒了。”男子的声音让清月回过神，她抬头一看，竟是先前见过的捕役。
“大人？”清月连忙起身，正欲俯身。草间连忙制止了她。“别将嘴里的佛珠吞下。”草间叮嘱道，清月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嘴里含着颗东西。
清月环顾一圈，一时竟分不清梦魇和现实，他们二人正靠在酒肆台阶一侧，仅有门上挂着的灯笼和草间放在一旁的火把发出几簇微弱的亮光。
“这是何处？”清月喃喃道。
“我也不知，火长大人嘱咐我在此地照看。”草间摇头道。
“对了， 小姐她……她到哪里去了？”清月忽然想到，便着急起来。
“你认识她？”草间心头一跳，想起如夜枭一般冲入黑暗中的白衣女子，她的身手根本不似人类。
“她救过我。”清月咬着唇道。月光下，酒肆中满地的尸首忽然闯入她的记忆中，令她不自觉地惊出一身冷汗。细想之下，那美丽的白衣女子竟如此非同常人。
“有件事情我要问你。”草间说着，从黑暗中摸出一把胁差，捕役认真地盯着眼前的游女，“我在你身上找到的，这可是遇害的大丞公子之物？”
清月倒吸一口凉气，她捏着手掌，终于放弃似地点了点头，说道：“是的。”
“你杀了他？”
“不，没有。”清月摇头，”我砍伤了他，然后逃跑了。”
“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何事？”草间不解，这件案件愈发超出他的想象。
“大丞公子一直以杀人取乐，好多游女死在他手上。”清月冷笑，经历这几日的担心受怕，她也不想再隐瞒。
“那日他带我出了花街，笑着说要开开眼界，我便知道凶多吉少。等车行到西寺附近，他单独带我下车，我不知他要做何事，等到过了午夜，天上连月亮都看不到了……”清月双臂抱着身子，颤抖起来，“我知道周围不对劲，虽然远处的罗城门依旧是罗城门，但就是不对劲，就好像今天这般……黑暗中有东西靠近我们，公子抓着我头发不让我逃走，他满脸高兴，说想看看捕食人的样子，我趁他不注意，拔出他的胁差捅了他一下，便逃跑了。”
说道此处，清月虚弱地笑了笑，“大丞公子大概没意料到一个游女竟然会反抗。那时我听见背后有惨叫，甚至有怪物的嚎叫，我不顾一切往前跑，快接近罗城门时，我忽然感觉到自己又回到了平安京。我什么都不敢说，后来的事情，你是知道的……”
“只是我不明白，为什么另外一群人身上也带着大丞公子的家刀。”清月眯着眼睛，她想起了自己杀死的那个凶恶男人。
“另外一群人？”草间正要询问，一声猫叫打断了他们。
——是那只黄白的大猫。
大猫从草丛中跃了出来，跳到两人身边。猫爪轻按在它的猫嘴上，似乎是让两人不要出声。
黑暗中，毛骨悚然的窸窸窣窣声如同潮水一般涌起，又伴随着婴儿或是幼童的窃窃私语，令人头皮发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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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弱的火光下，黑暗中涌出的东西靠近了。草间咽了咽口水，清月捂着嘴，两人均不敢作声，好在那大猫仍然镇定地坐在两人面前，伸着爪子慢悠悠地揉着脸。
——是比牛更大的巨型蜘蛛，黑色的蜘蛛腿上布满倒刺，如城门的木桩般粗壮。
成群的蜘蛛涌向酒肆大门，某些拖着的蛛网上还挂着未融化的头骨和血肉，腐败的气味令人作呕，清月觉得自己差点要吐出来，她只得捂紧嘴，紧紧闭上双眼。
孩童的哭闹声不时从蜘蛛群内传来，但仔细一看又无其余活物，更像是捕猎时的诱饵。
蜘蛛群不断涌入酒肆中，酒肆内传来血肉被撕咬的声音，巨型蜘蛛却仿佛没有发现两个大活人的气息，竟从他们旁边饶了过去。
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，两人也不知过了多久，直到那股恶臭减弱许多后，两人将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。
“妖怪。”清月松开咬紧的佛珠，冷汗几乎浸透了她的衣裳。
“就是这些蜘蛛杀死了大丞公子吗？”草间喃喃道，他摸了摸额角的冷汗，“但这些妖怪怎么会出现在平安京？”
未想到他话音刚落，远处竟涌现出几道火把的亮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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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猫抖了抖身子，喵嗷一声竖起毛来。
“是人？”草间压低声音道，他伸手按住腰间的刀，把游女护在身后。
“这里竟然有人？”火把靠近，黑暗中竟走出多个健壮的浪人，他们语气不善，虽然是一副人类面孔，但诡异的笑容在火光下尤其狰狞。
“又是哪个贵族老爷把食物扔进来了？”为首的大汉满脸胡须，阴鸷地嘲弄道。
“他们是今晚在红坊的嫖客！”清月惊恐地道，她暗暗握紧草间放下的胁差，“他们身上带着大丞公子的刀。”
“你们是何人？”草间拔出刀，大喝道。
“这不是京城的捕役吗，可怜，这是得罪哪位老爷了？放心，我会把你们多切几块，省得那妖怪吃不干净。”那大汉拔出刀来，跟随的人也发出嘲弄的笑声 。
那大汉自顾自地道：“上次那个官家老爷自己不小心，被吃得只剩半截尸体，若不是靠我们运出城外，那些高堂上的老爷们可是要吓破胆了。”
草间拔出刀，清月握着胁差站在他身后，拿着利刃的浪人们逐渐包围过来。
——都说妖怪作祟，最终仍未及人心险恶，生死之间，草间不由叹道。
一触即发之时，一直伏在地上的黄白大猫忽然暴起，它快如雷电，眨眼间利爪狠狠抓过几人胸口，金子写成的护身符霎时间散落在火光之中。
”糟了！快跑！”那大汉赶忙道，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，甚至来不及报复。
新鲜的人类血肉的气味迅速散播在空气中，黑暗迅速涌起，那腐臭的味道瞬间笼罩过来。
黑暗里的生物发出洪钟声音，草间见眼前血光溅起，巨大的黑柱贯穿几个浪人的躯干，另外几人瞬间被咬下一半，剩下半截身躯也被拖入黑暗中。
灯笼和火把的微光下，比罗城门更大，或者甚至比皇宫更高的蜘蛛露出一组血红色的眼珠。
两人瞬间忘了呼吸，他们甚至无法移开视线，只得惊恐地看着巨大的钢牙嚼碎人的头颅，吞了下去。
